年前,下了雪,這是舊年里唯一的一場雪。雪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,可惜,不夠大,不夠堆起一個又一個形狀各異而憨憨的雪人。年里的那場雪更大。清晨醒來,地上、樹上、屋頂上,一片白色茫茫,而且仍下得很歡。有了這些雪作材料,那些形狀各異而憨憨的雪人們就都有了著落。果然,大街上小區(qū)里,都出現(xiàn)了他們的身影。耳朵有沒有無所謂,必須有個碩大而俏皮的鼻子。我想坐在這些雪人之中,不用傘具遮掩,讓雪落在身上,也變作一個雪人?赡苁潜橇鹤钏难┤。
一直盼,終于盼到了除夕夜。歡歌笑語,闔家團(tuán)圓,然而卻未能清醒著守歲。那晚我不勝酒力,早早睡去。翌日清晨亦起得早。本想去空無一人的街頭晃蕩。忽記起今年是壬寅年,我的本命年,大年初一不可出門。不知道這里面有什么講究。不出門,那就在室內(nèi)踱步吧。宿醉的酒已經(jīng)醒了,頭腦空明,窗外仍夜色茫茫,但聽得周遭鼾聲四起,恰如夏夜的蛙鳴。
真正就過起年來。過年和過年還不一樣。大體有兩種方式。一是搞衛(wèi)生,置年貨,辦酒席,人忙里忙外,紅臉掛彩,精神充沛,活力十足;另一些人,則打牌下棋,喝大酒,吃大肉,要不就布在火桶里看電視,以至于整天萎靡不振,呵欠連天。盡管兩者有如此的不同,并且優(yōu)劣昭然,可我還是喜歡后一種方式,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懶蟲。俗話說,過年胖三斤。如此一來,豈止,年才剛剛起個頭,人就已經(jīng)有明顯臃腫的感覺了。不過沒事,在顏值上我有富裕,足可以抵擋一陣子。
談到“顏值”,還有些東西可講。我有一對虎牙,很尖,過年這幾日吃東西,虎牙老是咬到嘴。嘴巴的肉是嫩的,咬上去,滋味不好受。關(guān)鍵,倘若一直咬,一直咬,咬出倆窟窿,很可能損傷完美的容顏。絕對不可以就這樣,毀掉一個藝術(shù)。
以上自詡之語,都是閑來無事的臆想。玩笑而已,不可當(dāng)真,“閑”,卻是真的。閑下來,可以看到些有趣的事,生出些“荒唐”的念頭。那天我見到兩只鳥,黑身,大肚子,停在臥室防盜窗的欄桿上。臥室的窗戶向陽,懸掛著腌好的肉。我看時,這倆正開始啄肉,邊啄邊喑啞粗糲地叫。我就想,原來,并不是所有的鳥鳴,都可以稱作“婉囀”。
還有一天,早晨送小孩上學(xué)。六點(diǎn)多鐘的光景,天仍是黑,陰沉沉的一層云,無雨。返回時一身濡濕。天色已經(jīng)微明,我見到一只白色的貓。待我看時,它已鉆入樓前的矮樹叢中。那里,有蠟梅的幽香。我想,這是多么美好的時光呀。
最后,在這春日初萌之時,我以一首小詩作為本文的結(jié)束。詩,寫得也挺萌的,頗肖《詩經(jīng)》之風(fēng)雅:
地有何厚,天有何薄。
年前陰冷,年后寒潮。
雨雪相隨,北風(fēng)呼嘯。
忽有一日,太陽高照,
歡喜浣洗,床單衣帽。
地亦無厚,天亦無薄。
四時順?biāo),乾坤有道?/span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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