談談人的年紀吧。年紀和年齡不一樣,比如說我,實際年齡是那個數(shù),可是看上去卻不是那個數(shù),它有一個范圍,大約三十不到四十掛零五十出頭的樣子。看看,區(qū)別很明顯吧。
那么,我為什么要談這個呢,那是因為我前些日子碰到一個人。這個人二十年前和我很熟,后來他就不見了,象歌里面唱的,消失在人群中啦,F(xiàn)在這個人,象條魚似的,不知從哪個河里游過來,在水面上探了探頭,沐浴了一下我的世界里的光與熱,然后又不見蹤影消失在人群人了。
這個人現(xiàn)在的形象,與過去相差甚遠。我懷疑他和以前的那個人,是不是真的同一個人。我經(jīng)常有類似這樣的懷疑,表明我生活得很認真。這個人的出現(xiàn),讓我想起了“年紀”這個概念。我貌似年輕,卻象個老人一般,居然能把他的過去種種,事無巨細一骨腦全想起來。他曾在某一個朔風呼嘯的大年初一的早晨,身著一件世界上最破舊的新年棉衣,腳踩他農(nóng)民老爸走了無數(shù)山路的綠色球鞋,與宿醉昏沉頭痛欲裂的我談人生。在空蕩蕩的清冷街頭。這個人有意思之處,在于他那時暗戀一個女孩,不敢向女孩表露心聲,卻經(jīng)常向我吐露他的苦悶和純潔。我開始尚有興趣,時間一長,便覺著煩。他的傾訴,象祥林嫂一樣沒有新意。終于我對他說,你這些話不要對我講,因為我已經(jīng)能背下來了,要講,你對她講。他驚愕地說:誰?我說:她!他癡愣了一下,目光忽然黯淡下來。以后他再沒有向我提起,再后來,他就象條魚,消失在人群中了。
現(xiàn)在我遇著了他,在二十年之后。我沒話找話,和他說起這檔子事。他覺得莫名其妙,矢口否認:沒有哇,沒有這個事情,我那時就是一白紙,什么也不懂,怎么會有這事。他語氣很堅定,表情很真摯。這樣一來我就慌了,因為我對自己產(chǎn)生了懷疑。真耶,夢耶,真是太復雜了。
再提一件事情,我以前有個很好的同學,忽然在某一天,消失了。因為口音問題,這個同學喜歡把麻將上的“鉆”說成“磚”。我那時為人刻薄,就直接叫他“磚”。朋友們紛紛效仿,我因此得意非常。 磚后來據(jù)說在外地結了婚,但一下子就消失了,所有聯(lián)系均中斷?墒墙鼇,我經(jīng)常在家附近看到一個人,長得極象磚,不過我不敢認,因為那人的神態(tài)舉止極為彪悍,與磚的憨厚樸實截然不同。我總是在心里打鼓,也許這些年人生中的風雨,已經(jīng)把磚改變了呢。我覺得我這一輩子,再也見不著當年那個磚了。即使他就在眼前,也將是行同陌路。很多事,又何嘗不是如此。 |